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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孙翔的话就一定没问题吧。
这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勒住孙翔脖子的绳，紧得陷进皮肉，遏制呼吸。
“真的很傻叉……”孙翔粗声粗气地威胁叶修，“你要是敢笑我就……”
“你就怎样？”叶修眼睛含笑地看着他。
“我就滥用私权，不交数学作业！”孙翔霸气十足地说道，活像小奶猫张开牙齿都没长出来的嘴嗷嗷嗷地咬着主人的手指。
叶修想他还是个病人，不和他多计较，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孙翔可以开始他的表演了。
“其实就是压力太大，”孙翔深吸一口气，“虽然一辈子都不想承认自己会被这点小问题困扰，但是有些时候……别人的期待真的让我很烦……”
孙翔头脑不错，即使性子颇傲，很容易把情绪外露，但并不是情商低的人，为人处事的道理也都懂，只是又不愿意随波逐流做那种八面玲珑的人，便由着自己自然地生长，活成了一个莫名其妙还挺讨老师同学喜欢的直率的大男孩。
最早是从幼儿时期就开始了。他的母亲教他写字，摸着他的脑袋温柔地说：“孙翔一定会写出来的！”
期待是一种魔法，被赋予之人总是会不自觉就使出加倍的努力，带上更多奋不顾身的勇气，拼了命去让自己不辜负别人。
于是小小的孙翔卯着一股劲把妈妈叫的字照葫芦画瓢地描了一次，随后又自己写了一次。在看到妈妈欣慰的笑容时，这个小小的孩子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拿到了糖果时都不曾有的快乐。
那之后这个聪明又开朗的男生慢慢长大，遇到过很多困难，被赋予过很多期待，而后又因为运气不错，且他本身也十分优秀，所以十几年来竟然从来没有辜负过每一份期待。
而一旦某件事物发展得太过完美，完美得几乎挑不出瑕疵时，那么离它分崩离析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随着岁数的增长，孙翔越发觉得回应他人的期待这件事不轻松了，像是考试拿九十分，像是画一张让人满意的手抄报，像是做一顿好吃的饭，每一件都比以前经历过的更有挑战性。
孙翔可以完成它们，只是愈发感觉到了艰难险阻，他要付出百倍的精力，把自己绷成了待发箭的弦，这才算勉力完成。
因此孙翔变得容易暴躁起来，一种数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潜伏四周，伴着一句句期待的话语拉扯他的四肢。这个少年有点害怕了，他一直都是赢家，他给人的印象分就是100分，倘若稍有瑕疵，倘若他失败了……那他是不是就会让人觉得很失望。
一旦一个人一直给人以优秀的感觉，那么别人就会不自觉地认为他一定得在那个高度，一旦不小心滑落了、改变了，那就好像这个人出了什么天大的差错，那些责备与叹息会来得更重更疼。
初二的一次考试，一直对孙翔照顾有加的语文老师在复习时朝孙翔说了句，有没有信心上90分啊？
孙翔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身边的同学就笑着替他回答了：“当然OK的啦，我们翔哥哪次不上90份，根本不给别人留活路哈哈哈哈。”
这话听起来不无酸味，但说话的人又是孙翔的朋友之一，这让孙翔忍不住皱了皱眉，，不太爽地看过去。
那人也意识到不妥，朝孙翔摆摆手，又讨好两句：“但是我说的也是实话嘛，你哪次考得不好，咱们班就指望你了！”语罢还握了握拳，做出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马上的同学都跟着起哄了，孙翔长得帅，性格又还不错，平时对兄弟也是很讲义气，和女生交流不多，但却可以说是绅士，所以人缘不错，这会儿不管是开玩笑还是真期待都有人参与。
以孙翔为中心划出了一篇区域，孙翔脚下的地无止境地向下凹陷，形成不伦不类的一个深渊，那些声音就是幽魂般阴森渗人的回声，一下下震荡着孙翔的耳膜。
他的手心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渗出汗水，但他却又觉得非常有挑战性，心情也因为前所未有的恐惧来临而被激出了不服输的倔强。
“必须的！”他一口答应下来，而后认真备考了将近一个星期，怀着绝对的信心走上了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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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叹了口气，接下来几乎已经没有悬念了：“没考好吧？”
“嗯。”孙翔闷闷地点了点头，“作文偏题了，考得很差。”
叶修不想再让他说下去了，让他了解个大概已然足够，再将他人悲伤的过往窥探无异于剥开伤口时已经结痂的疤，缺德又伤人：“好了，你……”
“等等，”孙翔却好像不愿意停了，他直视着叶修，说，“你有试过吗？那些之前夸你赞你的人把你捧得这么高，却在你一次失败之后就露出那么失望的表情……我觉得我不应该这么脆弱，但是我真的……真的很烦！”语文这么好的他在表达情感时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叶修沉默片刻，点了头。
“……”孙翔抿了抿唇，难得说了句颇有深度的话，“期待是会杀死人的。”
叶修深吸了口气，伸出手环住孙翔的脖子，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孙翔的额头上，诚恳地说道：“抱歉。”
他在无意间对孙翔流露出的期待，无意间代替孙翔信誓旦旦立下的承诺，可能都在无意间让这个少年压力巨大。
他想孙翔那时候才初中，还这么小，却要承受着老师埋汰的眼神，要迎接同学们看到他被打脸后的冷嘲热讽，分明是别人无形中提高了对他的要求，可失败后的一切后果都要他自己承担。
“韩料店那个人就是我刚刚说的，第一个起哄那个人，他和我一个初中，没想到高中还是一个班。”相比起孙翔这个发烧的人，体温本就偏低的叶修整个都凉的不可思议，和他紧贴着让孙翔下意识地觉得舒服，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和叶修一个老师竟然靠得这样近。
“他嫉妒你。”叶修想都没想就说道，“他说那话简直比我哄骗你们好好学习时还阴阳怪气。”
孙翔：“……”
孙翔忍不住推开叶修：“能不能不要破坏气氛！”
叶修见孙翔似乎可以将自己不开心的过往说出来，便也不客气：“你继续说吧，后来他怎么你了？”
“他很狡猾，我觉得他特别会玩弄人心，”孙翔一本正经地说，“我考差之后他会看起来也很伤心一样，说什么没关系啦，人总是要看清楚现实，或许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优秀，毕竟我们也是凡人什么的，把我拉得和他一样不思进取。但是每次我恢复过来了他又会说什么下次可得给力啊，再不拿多少分就说不过去了。我一开始只觉得他是说话不过脑，后来才发现他就是想打压我。”
“嗯。”叶修点头。
“上了高中之后我和他说清楚了不要无脑吹捧我，我不喜欢，他……他居然我就是个笨蛋，被别人夸两句就以为自己真的很了不起一样，不然怎么会被打脸这么多次，说我都是自作自受……”孙翔早期确实是喜欢听别人称赞的，可随着对自己认识的加深，再加上对他人的期待有着心理阴影，他也逐渐成熟，懂得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只是这样狠毒的话从昔日自己一向待之不错的朋友口中说出来，实在是伤到了心。
“我听过别的老师评价以前的你，加上我对你的了解，不难知道你确实会很容易受别人鼓动。”叶修一点儿也不客气，“但是你又改变得很快，成长得很快，越被伤害反而越能看得清，也是人才。”
“闭嘴！”孙翔恼羞成怒。
叶修捂住他的嘴，柔软的手心贴在孙翔的嘴唇上，把孙翔吓得不轻：“不是所有期待你都要回应，别人要是失望你也不用在意，他认为你应该那样你就非要那样吗，也不见他来做到你做不到的事。”
“唔唔唔。”孙翔脸红彤彤的，含糊地回答。
“不要害怕期待，也不要害怕丢人，让别人失望，说到底都是不影响你本身的东西，权当耳边风就好。”叶修眼睛里好像有星光，“不过可能现在说这话又得让你压力巨大了，但是我还是很想和你说。”
“嗯？”孙翔下意识地看着叶修的眼睛，却见叶修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弯弯的，睫毛很长，扑闪着像蝴蝶的翼。
“我相信孙翔以后会成为很不错的人，你信不信？”叶修笑着问。
“……”孙翔呼吸停滞了一秒，那深渊好像成了可以被摧毁的事物，轻而易举地就被叶修一个笑容融化了。那些可怖的让他无奈无力无处可逃的期待此时却是不能伤他毫厘的小打小闹，只有以前这个人的话语是有力量的。
叶修也对他抱以期待过，叶修后来也为他失望过，甚至被他难听的话伤害过。可是叶修仿佛根本不在意，在他以为叶修也和以前那些人一样对他不抱希望时，叶修却不顾冬日冷风刮在脸上有多疼痛，把生病的他亲自安置好，为他做退烧的工作。这并非一个老师应尽的义务。
他这样诚恳地告诉了孙翔，他的期待不会因为孙翔一次失败就终止。
“……哼。”孙翔别开脸，“我当然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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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羽策靠在自家客房的门边，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这对画风很不妥的师生。
叶修：“我今晚去客厅睡，明天一早送你去医院，你爸妈说九点之前会来接你。”
孙翔愣了愣，问：“你要睡沙发？”
叶修实在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这么会抓重点，但也敷衍一下回答道：“对啊，小吴家这不只有一间客房吗。”
孙翔下意识地喊了句：“那你可以和吴羽策挤一挤啊，干嘛这么委屈……”话都没说完，孙翔马上自己捂上了嘴，满脸的悔恨。
吴羽策倒是对这个提案没有意见，只是叶修却不乐意：“那不成，小吴大晚上地招待我们，还要和他一起睡，那太不道德了。”
“你刚刚一脚踢开我的门时怎么不觉得不道德。”吴羽策冷笑。
叶修没鸟他，孙翔也好像没听见似的，突然别别扭扭地握着叶修的手腕，咳了声，说：“你……你挺凉快的，你和我一起睡吧，说不定我明天就退烧了。”
吴羽策：“……”
吴羽策真的很想知道孙翔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这么傲娇的话来的，要是叶修情商低一点一定觉得自己就是个备胎，是孙翔被拒绝后可以依靠的奶（）子，是没有感情的一份寄托。
叶修笑了笑，轻轻捏着孙翔的手，假装不经意地挪开手，揶揄道：“我哪里凉了，羽策的冰山脸才凉呢，让他给你摸一摸。”
这话说得跟拆cp拉配郞是一个程度的恶心，孙翔忍住胃部的不适，抬眼想看看吴羽策有什么反应，却见吴羽策的表情很明显呆滞了几秒，说话的语气都有点生硬，朝着叶修：“你叫我什么？”
叶修不明所以，重复一遍：“羽策。”
吴羽策不说话了，同手同脚地走过来，和叶修一起坐在床边，似乎被蛊【隔开】惑了一样戳戳自己的脸，道：“来摸，很凉。”
孙翔连忙把手背到身后，诚恳道：“别了，我怕被烫伤。”
叶修收敛笑容，把孙翔塞进被子里，随后拉着吴羽策出房间，临出门前回头朝孙翔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孙翔在被子里翻滚了几周，最后闷得不行太探出头，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想今天发生的事真够刺激的，大概这就是青春吧。
可冷静之后再想，他又琢磨出了刚刚叶修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孙翔不傻，他能感觉到叶修是真真正正地将他的学生当成了需要关爱需要保护并加以引导的孩子，同时又不拘小节，把他们像好朋友一样对待，不会过分矜持着自己教师的身份。
饶是如此，叶修却一直把握着一条底线。一条他是老师，他们都是学生的底线。尽管靠得很久，但无论如何也不会逾越。
这是第一次，孙翔升出了一种“叶修还挺无情”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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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年级的安排，合唱比赛之后召开年级表彰会议，时间是占用了星期三的社团课，恰好那天孙翔已经康复回校了，于是整个9班都洋溢着一种“咱老百姓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的气氛。
确实是值得高兴的。
9班学生们有说有笑地走进会议厅，一边找座位一边讨论等会儿的看点有什么。
“我们一个全是烂仔的班超过了重点班哈哈哈哈，”黄少天笑得猖狂，“光这点就够我们被吹到天上去了，我真的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些以前看不起我们的家伙吃屎一样的表情。”
这么欢乐的日子大家也就不强调叫他要文明来扫兴了，叶修悄悄吩咐楚云秀再给黄少天扣两分，而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看他的学生们讨论。
“而且王杰希是年级第一，苏沐橙是第二，少天和小周进步也很大，云秀政治是快挤进年级前十了，孙翔这次数学也提高了很多。”喻文州笑眯眯地总结。他是班长，又因为比其他人到这个班晚，因此为了深刻了解这个班，他付出的心血也仅次于叶修。
“记得好清楚啊班长。”苏沐橙也笑着夸了一句，随后将挑衅的眼神投给王杰希，满脸都写着老娘不服。
王杰希装作看不到，转移话题：“不要忘记还有晋老师。”
大家便心照不宣地笑了。
虽然开心的事有很多，但都比不过看这个阴险的男人当众出丑开心，但凡想到他黑着一张脸仿佛便秘到影响身体健康，却又不得不依照承诺说出“叶老师英俊可爱又聪明”的话来，简直爽得想起身跳个钢管舞。
怀着兴奋又喜悦的心情，9班人随着大众一起入座。
虽然已经临近十二月，但五百多个人一起挤在会议室里呼出的二氧化碳也够温暖，甚至还有点闷，叫9班的人都觉得热而烦躁，呼吸不过来。
他们清楚看到台上只有两个人，不像当初那些人逼迫叶修离开时一样，高层团齐齐坐在一起，这才只有冯宪君和当初合唱比赛致辞的副校长在。
叶修似乎已经可以预料到了，晋老师看起来是有后台的，学校断然不会让他这样丢脸，所以这一天肯定会找什么借口把他藏起来。可他没有想到居然只有这么少人到场……仿佛因为赢家是9班，那些人便不愿意多看一眼。
他心中自然不爽快，但完全可以控制得住，只是年纪尚小的9班学生却已经满脸的怒容，尤其是周围还有记得那个赌约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已经捂着嘴偷笑起9班的师生来了，说野鸡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不知道靠着什么手段突飞猛进的，惹得学校都这么看不上眼。
叶修低声安抚了好一会儿，刚把学生的情绪稳定住，一抬头，便看到那个副校长笑眯眯地看着他，嘴唇翕动：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会议就开始吧。”
广州降温到25℃以下了，我又冷又委屈，千机伞女士却根本不体恤我，我要和她断交。她断我交。
今晚九点还有一更，爱不爱我爱不爱我，爱，我也爱你们么么哒（这位小姐请你注意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