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蔓延加剧英语考级“通货膨胀”(2)
在竞争尤为激烈的北京市海淀区,确有幼儿园大班考过KET的孩子。海淀区一家辅导机构的老师称,在中关村一小、三小、人大附小、清华附小等学校,考PET的学生大有人在,有个学员称自己是二年级考过PET的,还有人在五年级就考过了FCE(第三级)。
当然,这也不能代表普遍情况。
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曹文称,KET如果合格,相当于中国英语能力等级量表的三级,即初三毕业的英语水平。
曹文介绍,2018年北外考点参加KET的学生,平均年龄为10.2岁,及格率是65%,“也就是说,总体来说,小学四年级学生的英语,已经达到国家课程标准规定的初三毕业水平。”
“听起来不可思议,其实这种情况已经延续好多年了。”曹文说。
根据剑桥英语的对表,PET相当于中国高考英语的水平,雅思4.0-5.0分。从2014年到现在,在北外考点,PET考生的年龄集中在10-12岁,即小学四年级到六年级这个学段。
北外国际教育集团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FCE考生的平均年龄为12.2岁。从中国英语能力量表中可以看到,这相当于大学四年级到专业英语四级的水平,而FCE大多数考生是小学六年级,已经达到了大学英语的水平。曹文称,CAE考生的年龄也变得越来越小,有考生在小学三年级就取得CAE“良好”等级成绩。
“超前”的教育进度是如何造成的?一位妈妈说,这其实就是“剧场效应”——前面的人站起来了,大家就都站起来了。
“现在英语好的孩子,一大把一大把的,大家都很重视英语,孩子就必须得学好,不能太落后”。另一位妈妈说,“有些恐慌是被炒起来的,大家看别人的孩子考了,自己也要考。”
不仅是英语,在这场日益激烈的教育“军备竞赛”中,对孩子各类成绩的要求也水涨船高,面临“通货膨胀”的困局。
专栏作家维舟想让孩子报考一所上海的知名小学,去了才知道竞争有多激烈:3000个孩子报名,第一轮简历就筛掉一大半,剩下的1200个孩子去参加考试,在1个半小时内要答299道题,竞争120个名额。
在如此激烈的“标杆竞争”中,考试变成了零和游戏的淘汰赛。孩子们努力消化吸收的知识中,有多少是他们真正需要的,多少是为了超过别人而不得不加码的压力?
即便严令禁止,能否缓解焦虑?
考试导向未免会偏离语言学习或教育的规律。帮助孩子找到个人发展的原动力、成就各有所长的个体,才是教育工作者们的首要任务
铁打的竞争,流水的杯赛。
针对义务教育阶段举行的各类选拔、竞赛和培训,教育部门曾多次下达禁令。《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做好2019年普通中小学招生入学工作的通知》明确提出,“严禁义务教育阶段学校以各类竞赛证书、学科竞赛成绩或考级证明等作为招生依据。”
2018年2月,教育部发布《关于规范管理面向基础教育领域开展的竞赛挂牌命名表彰等活动的公告》,要求面向中小学生的竞赛活动,一律按管理权限进行重新核准。未经重新核准的,不得再组织开展活动,多个杯赛被叫停。
2018年9月,教育部办公厅印发《关于面向中小学生的全国性竞赛活动管理办法(试行)》,对竞赛的申报、认定、举办和日常监管作出详细规定。在此基础上,又发布《关于公布2019年度面向中小学生的全国性竞赛活动的通知》。
禁令之下,“迎春杯”“华杯赛”“学而思杯”等各大奥数杯赛相继被叫停。然而,一些竞赛和培训往往会改头换面,比如迎春杯就曾更名为“数学花园探秘”,或以“ACM-ICPC青少年程序设计科普展示活动”的形式等继续进行。在政策规定的招生制度之外,也始终存在着隐秘的选拔招生通道。
“家长总是想让孩子进好学校的,他们需要一个通道、一个阶梯。”业内人士认为,上世纪80年代之后,高等教育所带来的职业发展和收入增长的红利越来越高,,由此带来全球对密集式教育的追捧。
耶鲁人类学博士马丁在《我是个妈妈,我需要铂金包》中,也描述了全世界母亲共同的焦虑:对我们来说,进不了好学校,等于是被美洲豹吃掉。“永远要提前准备,很早、很早以前就要开始准备”——
两岁大的孩子,必须上正确的音乐课。三岁的时候,就得请家教,准备迎接幼儿园的入学考与面试。到了四岁,不会游戏的孩子得请游戏顾问,他们不会玩,因为他们有太多“加强班”要上——托儿所放学后,除了法文课、中文课、小小学习家课、烹饪课,另外还有高尔夫球课、网球课、声乐课。
在这种“环环相扣”的育儿方式中,家长们的焦虑到底该如何缓解?
回归到英语学习上,曹文分析,如果孩子是小海归,或从小浸泡在英语环境中,英语几乎成为第二语言,那他们六岁半直接参加PET考试时,“读写的挑战虽然很大,但取得一些成绩是完全可以的。”
“但如果仅仅学习教材、背单词、学语法、刷题,六岁半的孩子根本无法够到PET。真要求孩子硬去学去考,实在太残酷了。”曹文告诉记者。
“所有在小学阶段就达到剑桥英语量表160以上的孩子,已经实现了极大的超越,应该让孩子花更多时间,在英语大阅读以及积累生活和学习的阅历上,这样,他们未来会走得更加扎实稳健,而不只是英语好,却脑子空空”。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说,竞赛热的问题,不在于竞赛,而在当前的教育环境。总体而言,由于义务教育不均衡,各地存在择校热,以及整个社会存在名校情结,而我国也在推进自主招生改革。因此,竞赛就变为了择校和升学的工具。要让竞赛回归关注、展示学生兴趣、特长的本质,需要缓解择校热,同时建立更为多元的招生评价体系。
英国教育周刊总经理黄湘雯也认为,各类少儿类的英语考试,在一定意义上对孩子学习语言有积极作用,但一味追求考试导向的过程,未免还是会偶尔偏离语言学习或教育的规律。
黄湘雯说:“学术成绩、素质教育或者额外的语言学习,都不应是教育的终极目标。帮助孩子找到个人发展的原动力、成就各有所长的个体,才是家长以及教育工作者们的首要任务。”
(部分采访对象为化名)(记者 舒静、郑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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