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 | 重压下的"老漂":进城带孩子,让她抑郁了(2)
好在老两口这样两地分离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吕秀芬去城里带孩子的第三年年初,女婿家的熟食店里有个工人临时不干了,短时间内又招不到人,本来小两口之前就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给吕秀芬老伴也接来,这不,趁着这个档口,正好顺水推舟。
老伴也来了,负责早上熟食店的进货、处理,就住在店附近。平时,吕秀芬在女儿家看孩子,老伴在店铺赚钱帮忙,虽不能时时见面,但比之前两地分居好多了。
3
经过两年的休养,女儿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回店里上班了,照看小外孙的事就全落在了吕秀芬肩上。
两岁多的孩子,正是难带的时候,能走能跑,对什么都好奇,还喜欢踩着东西爬高,没有女儿帮衬着,吕秀芬又紧张起来,一时看不到小外孙就心慌。
可是就是这样小心着,也难免有看不到的时候。有一天,吕秀芬正忙着收衣裳,小外孙自己玩玩具,一不小心没坐稳,磕在了玩具上,右脸青了好大一块,还有点肿。吕秀芬吓得不轻,又上火了,嘴巴上的火疙瘩一个接着一个地鼓起来,什么药都不管用。
女儿女婿都说没事,老伴也让她宽心,说当年自己带孩子时磕着碰着多着呢,正常。
“那能一样吗?说到底现在是给别人带孩子,可得多小心。”
那之后,吕秀芬看小外孙时更是万般谨慎,可反倒让自己受伤了。
自从有了孩子,女儿家里的东西就多了,各种小孩的用品、玩具有一大堆。女儿买了张双层床,下面睡觉,上面放杂物。那天,吕秀芬带孩子的时候,一抬头发现上铺被堆满了,怕东西掉下来砸着孩子,就想着收拾收拾——这次应该没事,外孙听话,在视线内——于是,吕秀芬就踩着窗台,去了上铺收拾起来。
小外孙在吕秀芬收拾东西时一直很老实。可就在吕秀芬收拾完,准备踩着窗台下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小外孙拿着从一个玩具上抠下来的小物件往嘴里塞。吕秀芬还没看清是什么,就急得不行,一边喊着“不准吃”,一边赶紧下床,这一着急,脚下踩空,整个人直接从窗台上跌了下来。
吕秀芬只觉得整个身子又麻又疼,可脑子还算清醒,爬到床边拿到手机给女儿打了电话。等待的时候,吕秀芬就趴在地上,说着话,安抚着被吓哭的小外孙。女婿看店走不开,女儿就和老伴一起赶了回来。进门后一见这架势,女儿赶紧叫了车,给了老爸一打钱,让他带着老妈去医院,自己留在家里看孩子。
到了医院,又是拍片子,又是做CT。吕秀芬刚开始动不了,老伴就背着她楼上楼下地跑,后来吕秀芬慢慢缓过来了,就自己强忍着痛下楼梯。结果出来了,是脊柱第四节磕伤,有稍微的移位,身体上肌肉组织有不同程度的挫伤,但只需要带着辅助仪器,卧床静养减少走动,慢慢调养就行。
老两口还没松完一口气,医生又说了,这次是幸运,要是再往上点、磕到脊柱第三节就危险了,弄不好要瘫痪的,年纪这么大了,以后要爱惜自己。
回到家,女儿女婿听了转述的诊断后怕得紧,脸色都变了。女儿把孩子交给老公照看,自己帮吕秀芬带好辅助仪器,扶住躺下,又是帮着倒水吃药,折腾完坐在床前红了眼睛。
“你别担心,这不没啥事嘛。大夫说了我这卧床养着就行,没事的,这段时间孩子就得你们两个带了。”吕秀芬安慰女儿。
“妈,你就别操心这事了,养好身体就行——你说我能不害怕吗?这次是幸运,要真像医生说的,磕到了严重的地方,那我对得起谁啊?”女儿说着就哭了,吕秀芬不知道怎么安慰,还好趁着小外孙睡着,女婿过来一起劝了劝,女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养病的日子虽然说不用带孩子,却更无聊了。多半时间,吕秀芬就在床上躺着玩手机,偶尔下床溜达,女儿怕她养不好,又给劝了回去。吕秀芬这一伤,大家都乱了起来,女儿也不去店里了,留在家照顾孩子和她。老伴也常过来,只是还要兼顾店里的工作,两头跑。连女婿也折腾坏了。
吕秀芬摔伤的第二天,女婿就去周围的中医馆问了一圈,问有没有能有好的护理方法,比如推拿。可大夫说,这种病不能动,就得等骨头自己慢慢长好。后来,女婿又不知道听哪位中医说,外省有个大夫有一味秘方,对这种骨头类的伤好用,就是贵了点,一小包100多块钱,一天吃3包。女婿二话没说就开车去外省,买了1个月的药回来。这药确实难吃,又腥又臭,吕秀芬总觉得咽不下去,可每每想着这是女婿的心意,也就捏着鼻子吃了。
得知吕秀芬病了,吕红霞也来看姐姐。有自己的姐妹陪着说话,这让吕秀芬很是开心。女婿见丈母娘总算露了笑脸,就和老姨(吕红霞)商量,能不能闲时多过来走走,如果觉得来往不方便,自己可以做司机,包接包送。吕红霞没多想就答应了。
一晃到了年底,吕秀芬的病已大好,老伴也在城里,吕红霞带着自己的老公孩子过来了。女婿看老丈人想着之前在老家打麻将的事,现买了一台麻将机,带着老丈人、自己的爸爸和老姨夫,打了两下午麻将,年节过得有滋有味。
4
开春时节,吕秀芬的二哥吕庆友来城里看病。
这两年吕庆友一直胃疼,平常吃点止痛药就顶住了,可是不知怎么,这阵子格外严重,止痛药已经不管用了。吕红霞带着二哥去做检查,居然是肺癌晚期。医生不建议手术也不建议化疗,“保守治疗吧”。
吕红霞明白医生的意思,跟二哥的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瞒住二哥。她让二哥在自己家里住下,开始了“保守治疗”。
10个月后的腊月,二哥走了。葬礼上,吕秀芬泣不成声,一边埋怨着二嫂太过大意,胃疼那么久也不带他去看看,另一边也怨自己——要是这几年没去城里看孩子,听了二哥胃疼不治,就算拖也能把人拖到医院去,不至于小病变大病。
打那以后,吕秀芬常常和自己老伴念叨,说再等一年小外孙上学了,两个人就回去。老伴每每听了,总是沉默不语。
日子只平静地过了两个多月,被吕秀芬埋怨的二嫂也检查出来了绝症,子宫癌IVB期。二哥的女儿决定不隐瞒,将病情告诉了母亲,只是没说那么重,让母亲自己决定是否治疗。二嫂心里挂着孩子,不想放弃。